湛兮距離簡紹鈞並不遠, 而且他耳朵尖，一下子就聽清楚了邱彭薄在那邊說了什麽。

結婚生子！

這四個字讓他腦門瞬間冒出了——“！！！”三個感嘆號。

下一瞬間，他果斷在心底裏叭叭了起來：什麽鬼東西？！啥意思！？還結婚生子吶！？神經病吧這是……雖然原身確實是異性戀, 可是現在問題是他感染艾滋病毒了啊, 結啥婚, 生啥子？

以祁父祁母的受教育程度, 湛兮可以斷定他們口中的“生子”絕不是那種在艾滋病科、感染科等專業醫生的指導下，進行嚴密的阻斷讓艾滋病人也可以科學懷孕的過程，更不可能是什麽試管之類的了, 這明晃晃就是毫無措施地騙人結婚去生孩子啊。

簡紹鈞掛了電話, 極為擔憂地看著湛兮一眼，皺著眉, 明顯在猶豫要如何開口說話，顯然也是覺得湛兮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內容。

湛兮聳聳肩：“按原計劃，去吃點東西？”

“你……”簡紹鈞怔然。

“我自己不結婚, 難不成他們還能捆著我去到民政局去扯結婚證？再說了……到時候昭告天下，我就是個艾滋病患者，誰還敢嫁我？”

湛兮本來是不帶感情地陳述事實，結果簡紹鈞卻一臉痛心地看著他：“你不要這樣說自己, 你很好, 真的。”

湛兮：“……”突然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, 唉。

※※※

邱彭薄和滑飛舟大概能猜到王建仁這人的陰險, 竟然在被警方抓捕的時候還直接發短信告訴了祁慎行父母，關於祁慎行被感染了艾滋病的事情。

而在祁父祁母趕到學校，祁慎行本人去了公-安-局後, 他們本來打算按照阿行哥哥的吩咐，將整個事情的脈絡整理下來, 直接公之於眾，結果卻發現他們還是不如人家準備充分，幾乎是祁父祁母到達學校沒過十分鐘，各大校園APP以及熱門論壇就已經出現了無數驚爆眼球的帖子，並且還刷屏了——

【風靡一時的Y大校草祁慎行，竟然是個感染了艾滋病的男同-性戀！】

【曾為Y大招生牌面的天然校草，私底下竟是群X亂搞還感染了艾滋病毒的男同！】

【太惡心了！我竟然還喜歡過Y大的校草，我瞎了眼……】

……

邱彭薄和滑飛舟看到這些帖子的時候，是極為憤怒的，說是想要直接砸電腦也不為過。

只是他們最終還是忍住了憤怒，努力讓自己保持理智，他們當即就報警，並且聯系了相關專業的同學去幫忙收集這些帖子的證據。

既然沒辦法先一步自爆，被他爆了，那幹脆就讓對方多幾項侵

侵犯他人隱私權，擅自公開他人感染艾滋病，造謠他人私生活混亂等等罪名吧！

除了熱心同學臨時組織起來在收集證據以外，邱彭薄和滑飛舟兩個人都在飛快地編輯整理整個事件的脈絡，爭取盡早地辟謠。

結果他們剛寫好初稿，還來不及請文學院的同學來幫忙潤色，就看到校園大群裏有人爆料說——“某某同學的家長在校領導辦公室裏鬧起來了，說是要趁著這件事情還沒人知道，趕緊回老家找個女的結婚生孩子！”

那些人明明什麽都不知道，卻在看到這個消息之後瘋狂地謾罵祁慎行，什麽難聽的話都說上去了。

一個人的心能有多醜陋，看王建仁及其父母、祁父祁母就知道了，一個人的嘴能有多骯臟，看網上各類言論就知道了。

被先爆料，邱彭薄和滑飛舟都沒敢告訴湛兮和老大，可是關於他父母的事情，他們兩個實在沒辦法，只好先告訴一聲，讓他們做好準備。

※※※

“我改好了，應該沒有大問題，你們看看，可以的話就直接發帖！”齊劉海的短發女生啪地按了下鍵盤，一臉憤怒，“氣死我了，我就說祁師兄不是這樣的人，他們都是什麽人就這樣亂說話！”

這辟謠帖子也要發到網絡上，而那邊證據已經收集的差不多了，在男同學幫忙轉發，頂帖的同時，這個女生還憤憤不平：“不行，我還得再來一篇檄文！讓他們知道到底是誰惡心是誰臭不要臉！”

滑飛舟松了一口氣：“謝謝你了。”

“餵！你是我男朋友，你和我說什麽謝謝！？”女生瞪了他一眼，又轉過頭去開始凝視屏幕，似乎在構思改如何寫檄文。

邱彭薄發現自己的手都在抖，他聲音有些不穩地說：“他們為什麽要罵阿行？阿行明明什麽都不知道……他爸媽確實有病，可是這和阿行有什麽關系？我們阿行哥哥又不是同-性戀，他們憑什麽啊，憑什麽就給他扣屎盆子罵他同-性戀惡心該死？”

“別說是不是同-性戀的問題，就算是，也不是他該死的理由。同-性戀不等於惡心，同-性戀也不等於該死，惡心同樣不等於該死。”青年飛速地保留各類不堪入目的留言，“有些人，他們不需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的，他們只需要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就行了。祁慎行這一次……唉，希望他能堅持住吧。”

“我們阿行哥哥可以的！！！”

※※※

湛兮和簡紹鈞隨意找了家看起來還不錯的菜館，簡紹鈞點了很多高蛋白的菜品，不過湛兮吃不下。

他感覺自己今天還是去一趟疾控中心才行，現在感覺惡心反胃實在難受，他隨意吃了幾口，就拿起手機，隨便打開一個校園APP或者其他論壇，都能看到上邊關於他的罵戰。

湛兮看到了很多人對自己的詛咒，或者說是對原身的，詛咒他出門八百碼，詛咒他全-家-死-光，詛咒他斷子絕孫，詛咒他不得好死，詛咒他死無葬身之地……

還有更狠的，希望他要點臉，盡早自殺吧，別臟了這個世界，到時候他要是死了，網友們會熱心腸地到他墳上拉二胡、蹦迪、開趴體。

湛兮被逗笑了：“哈哈哈哈哈。”

簡紹鈞差點筷子都沒拿穩，他看湛兮的眼神，那種擔憂，就像是在擔憂湛兮是不是精神失常了一樣。

“你，別看了，那些論壇除了本校的，也有很多外校的，還有很多很多校外人士，網絡上的惡意很大，你不用去理他們……”簡紹鈞努力組織語言安慰湛兮，其實他自己也想要摘眼鏡了，卻又克制住了自己的下意識動作。

湛兮笑著放下手機：“你擔心什麽？我只是覺得他們罵得還挺有創意的，什麽‘得了巨人癥的豬兒蟲’‘讓你的骨灰迎風十裏’……有趣。”

簡紹鈞抓著筷子，有些震驚了，他仔細地端詳著湛兮的笑容，道：“你……認真的？”

“是啊。”湛兮笑了笑。

當然是認真的，不過一些不痛不癢的言論和詛咒而已，有什麽值得他動怒的麽？

當祁父祁母的奇葩言論刷屏之後，人們就開始唾罵了，唾罵的對象包括了祁慎行。

至於祁慎行到底是不是個同-性戀，祁慎行又到底是怎麽才感染上艾滋病的，“騙個姑娘，結婚生子”這令人憎惡的想法，又到底和祁慎行有沒有關系，祁慎行本人是怎麽想的……這些都不重要。

看客們只需要先入為主，自己給自己腦補出能讓自己接受的，能讓自己罵得更大聲罵得更狠毒罵得更爽快的答案就可以了。

湛兮也算是見過不少人和事了，大概還是能推測出某些人的所思所想的——

祁慎行到底是不是個同-性戀？是！肯定是啊，不是的話，他怎麽會感染艾滋病呢？（什麽，你說有異性戀感染上的？忽略不計。）

祁慎行是怎麽才感染上艾滋病的？肯定是濫/jiao，亂搞啊，同-性戀都這樣，艾滋病就是通過性/傳播嘛，他不和人亂搞，哪裏會感染上艾滋病？（啥？還有母嬰傳播血液傳播？忽略不計！）

“騙婚生子”和祁慎行有沒有關系？當然有了！他爸媽的想法肯定就是她的想法，他們都是惡臭的一家子！（他們三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？這是什麽意思，他們是一家人！）

祁慎行本人是怎麽想的？毋庸置疑，和他爸媽想的一樣。（如上。）

邏輯鬼才，滿分答卷。

※※※

湛兮和簡紹鈞又專門跑了一趟疾控中心，專門咨詢了一下醫生自己的情況。

結果他被醫生安慰了好一陣子——沒事的沒事的，你可能是心理壓力太大，積極治療，按時吃藥就行。

湛兮有些郁悶，說真的，他還挺喜歡吃東西的，這樣總反胃也不是個事啊。

倒是簡紹鈞放松了下來，他一路上接了好幾個電話，突然和湛兮說：“你爸媽已經安排好了，就住在學校的招待所，明天我陪你去見他們一面，你不要和他們

回去，學校這邊也不要擔心……他們沒有資格開除你的。”

“他們沒資格開除我，但是他們會勸退我啊。”湛兮聞言哈哈大笑，看著簡紹鈞有些陰沈下去的眼，他又拍了拍對方的肩膀，“行了行了，別這樣，該要為我自己爭取的，我肯定不會放棄的。”

本來都已經打算要回學校了，湛兮又接到了公-安-局的電話，說是有人報警他被網曝被侵-犯肖像權被侵-犯**權等，要他去一趟，做個筆錄。

湛兮無奈：“他們應該早點告訴我的，早知道我就不用這樣跑來跑去了。”

不過還好疾控中心確實離公-安-局不是很遠，於是他們又回去了一趟。

等這忙碌下來，天都快黑了。

“王建仁又要求要見你，你怎麽一直不松口。”

在公交站牌旁，湛兮腳尖靈活地踢著一塊小石子，簡紹鈞看了過來。

湛兮聞言，頭也不擡：“不想見他，有什麽必要見他麽？”

“我以為，你知道會產生恨意。”是啊，人生被推入了深淵，不應該恨嗎？就應該像是他自己對那個律師和秘書說的一樣，痛恨。

湛兮卻搖了搖頭，終究放過了那塊石子：“恨什麽啊，恨啊愛啊多浪費精力，反正我知道，他翻不了案就行了。”

“他家境比你想得還要殷實……”簡紹鈞已經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麽了。

“可我有老大你啊，”湛兮笑瞇瞇的，“他爸媽那些手段，使不得了，現在啊，鬧大咯。”

此夜無月，兩人立在燈光牌旁，影子拉得不長不短。

忽然，一只金毛的奶狗不知從哪個角落撲了過來，湛兮一把接住：“嘿！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湛兮：鬧大它，鬧大它，搞事，搞事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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